[双花]交响清明梦（中）
SIDE A-3
比起拔出萝卜带出泥的人际关系变动，眼前更迫切的问题是怎么结合75级的老将经验和70级的临场战斗，至少先把对战的邹远应付过去。然而行动先于意识的肌肉记忆并不好使，说不好是真的身体变年轻了还是梦中控制力下降。一盘GG后，局中局外的人用脚都能看出有些不对劲。
张佳乐抢先起了个话头掩饰：“走神了走神了，我是在思考孙翔的风格和小邹不好配合吧。”
唐昊非常赞同地向着邹远说你看看！
邹远和和气气地说我都好的服从队里安排。
当务之急是把剧本掰回更为熟悉的轨道，张佳乐继续作沉思状：“我还是觉得蓝雨的于锋……更适合小邹一点。”说完镇定地看了一圈其他人的反应，推理没错，类似的争论应该发生过，张佳乐都要佩服自己假装一直在这个世界的无缝衔接能力了。
唐昊又不高兴了：“于锋的上限还不如孙翔好不。”
孙哲平嗤的一声笑：“那是，放眼全联盟，未来就属你最不可限量。”
唐昊脖子一梗：“我说错了吗？”
张佳乐所知道的唐昊，是把林敬言一板砖拍去霸图的凌厉后辈，是不会迁就呼啸老队员风格的直性子队长，是国家队敢打敢拼的可靠战力，但经常会忘记他也曾是空有抱负而遭百花冷遇的青涩新人。张佳乐亲身经历过的第七赛季背负太多太重，再负担不起其他后辈的命运。
不过这个梦世界里的“青涩新人”正在由孙哲平提点着成长，这特么就很玄幻了……
唐昊还在说：“于锋到底哪儿比孙翔更适合了？卖个血都磨磨叽叽！”
“磨叽正好啊，小邹也慢热。你别不信，这是联盟第一弹药专家的战略直觉。”张佳乐自认为脸皮厚度一般般，但忽悠个算来刚成年的唐昊还不是信手拈来。
孙哲平也跟进补刀：“听见没，张大仙的直觉，绝对靠谱。”
“张大仙什么鬼！”
“你不实力拒绝了‘小花仙’嘛，好赖留点儿仙气。”孙哲平特理直气壮，“其实我觉着‘花神’不错，比‘花王’强多了。”
张佳乐想起在他离冠军一步之遥而表现当得起MVP的那个赛季，也曾有好事者展望，如果他带队夺冠封神，应当起个什么和斗神拳皇魔术师相当的拉风称号。荣耀话题区开了好几轮民间投票，最后一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闲人把“小花仙”推到了第一，理由之一居然是等孙哲平伤愈归来送他一个同款“大花仙”，花仙子一家就是要齐齐整整……可惜，都没有然后。
当时几多痛苦无从复述，在情绪最低落的时刻张佳乐甚至想过别说小花仙，能拿个冠军就是叫他小花痴也无所谓。如今回想，竟都可以释然了。
于是他高高兴兴地反驳：“我比你大啊，应该我是大花仙你是小花仙才对！”
孙哲平淡定还击：“你也没有更大吧。”
“哪儿没有了，半岁也是大……我日。”张佳乐话说到一半看见孙哲平扬起眉毛要笑不笑，才突然反应过来。不得了，他被实际认知小了三岁半的这个孙哲平调戏了不说，更可怕的是自己并没有感到尴尬或者状况外，而是有点甜蜜的佯怒，可谓非常积极的进入了暗中勾搭已久的恋人这一角色。
在现实世界里，张佳乐也设想过世邀赛尘埃落定后的种种可能性。孙哲平这条线是一团纠缠的盲端，他知道线头在哪里，而且毫无来由地相信孙哲平也知道。不去碰它，是你知我知时候未到的默契；又或许那个解谜的时机已然逝去，永远不会再来。
但在这无比清醒的梦中，面对乱麻被无形解开后的另一种生活，张佳乐不得不承认有那么多的思绪自己从未真正放下，哪怕是自顾不暇时无力照拂的后辈。
何况还有——他遇见的，他希望的，不忍回想的，终有重逢的，这一个那一个只得一个的，孙哲平。
SIDE B-3
队医花了不少时间终于接受了不科学的穿越/失忆二选一理论，尽量编了个压力骤减免疫力低下之类勉强说得过去需要静养的症状。几人又各自排练了几遍不同角度的官方发言，张佳乐还压出喑哑的声线预演过装病的姿势，方才各忙各的去。
上午有国家队的赛后新闻发布会，体育总局的领导、荣耀母公司的CEO、中国大区运营总监等都有出席，国家队内上台的是叶修、喻文州和周泽楷。单论资历，张佳乐在正式队员中出道最早也有话题度，原本有让他参加的方案，结果突然的变故导致只能临时抓周泽楷凑一个沉默安全又好看的门面。
张佳乐一边看电脑上的发布会网络直播，一边听到什么不熟悉的关键词就在手机上查。好在这几年的科技水平没有飞跃式发展，手机系统和APP的基本用法都差不多。发布会上喻文州答记者问，刚说过一通张佳乐是一位伟大的选手巴拉巴拉需要休息巴拉巴拉的鬼话，张佳乐这边几乎同步跳出一条微信消息：
孙哲平：怎么了？
张佳乐在陌生的环境里度过了好几个小时，这时才回过神一般忽然觉得有些莫名的委屈。手机里的聊天记录他一早翻过，和孙哲平的上一段对话是前一天公事公办的加油一定恭喜谢谢，再上一段是大半个月前，相册里更是没有这人的半个踪影。如此了无痕迹，要么前男友，要么根本没成过，哪一个选项都让他不开心。
而这个让他不开心的人显然在看发布会，还第一时间关心他，张佳乐不知道这个世界的自己该是怎样的反应。他回忆起五赛季后，拿到允许孙哲平降低强度继续职业比赛的会诊结果时，自己情绪激动之下一把抱住对方闷声说你让我难过了这么久你要负责。彼时情真意切不是告白胜似告白，此刻却觉得说什么都显矫情。
翻回个人百科页面那刺眼的履历表，张佳乐心情复杂的笑了笑。这个世界的他想来学会了孤独习惯了失意，却仍能比绝大部分人都坚韧不屈。
“人的潜能有时真是自己也料不到……”张佳乐不禁自言自语感慨道。
张新杰正忙着和霸图的公关部门沟通，这时也转头问他：“回国后你打算回家吗？要不先暂住队里躲一阵媒体，韩队夏休期都在，家里有什么事战队那边也可以帮忙照顾。”
“有道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变回去了，不想让父母担心啊……”相册里有他春节回家拍的一些照片，没搬家，父母看起来除了稍微老了一点气色都还好，张佳乐实在是不忍心。但是陌生的霸图加上镇宅的韩文清也不像个好主意，昆明的房子据张新杰说他去年决心斩断过去给卖了，新的还没选好在哪……想来想去没个妥的，孙哲平又发来消息问方便语音不，张佳乐索性破罐破摔问回国后能不能在对方家里借住几天，反正万一真是前男友关系尴尬的也不是他。
称病拒绝了语音邀请，再语焉不详的表示打字说不清当面解释，这样都能换到孙哲平在北京的居住地址，可见他俩至少还有个友谊地久天长的保留曲目。
张佳乐跟张新杰说明了到北京后偷溜去孙哲平家躲几天的计划，张新杰严肃的表情一瞬间出现了想问一千个八卦问题的裂痕，但很快又掩饰起来认真帮他完善了中间环节的细节。把日程安排转发给孙哲平后，张佳乐感觉完成了一件大事只想就地瘫到回国，见张新杰还在忙又心有愧疚，挣扎着爬起来在桌面上建了一个文档《给原来的我》：
“1.首先要发自内心感谢张新杰……”
SIDE A-4
经过上午的恢复性基础训练，张佳乐发现自己不但进入感情状态很快，重新捡起70级的单打与配合也是分分钟的事。毕竟是三年不见还能在网游里说开干就打出名场面的老搭档，这份无法复制的默契恐怕当事人自己都说不清从何而来。
但越是亲密越容易捕捉到细微之处的不自然，面对孙哲平半撩半试探的一些小动作，张佳乐总要犹豫一下才给出反应，而这点犹豫足够让孙哲平晚上摸进他房间谈心了。
孙哲平开门见山就问：“你在害怕什么？”
张佳乐万幸自己没在用喝水掩盖紧张，要不然喷出来可没法解释。孙哲平这人真是，总能让他的感怀变得很对又很不对。张佳乐想了想，选了个修饰后的说法：
“感觉这样的生活……太幸福了，做梦一样的虚幻，踩在地上都是飘的……”
孙哲平用一种“我没有这种智障男朋友”的表情看着他，张佳乐心想这还不如直接说实话呢，兄弟醒醒该回到现实世界了你没有男朋友百花也没有冠军。
“掐你一把试试疼不疼？”孙哲平诚恳地建议，说着两手伸到张佳乐腰侧，探询般的望着他。张佳乐心一横，英勇就义的闭上眼。孙哲平收拢力道，没有真掐，却是把他揽过来亲。
张佳乐起初还有几分理智提示自己要张嘴和换气，到后来完全是速成满级，凭本能跟着孙哲平的节奏黏住彼此不放，一个稍微后退另一个就追上去继续吻得难分难舍。失去了时间的概念，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最后勉强分开的时候整个一头晕眼花心肺爆炸。
孙哲平在他耳边说着什么，又重复了一次张佳乐才听清：“……你今天是有点儿奇怪，什么事都要慢半拍，然后又跟得上。有时还超前，奇怪……”
张佳乐心头一跳，刚才沉醉的情绪也消散几多，到底是太了解，梦都不好痛快的做一个。但面前这个人的体温气息太真实，他始终心狠不起来。因此他只是含糊说着“没睡好”一边在孙哲平颈窝里磨蹭，头发大约最近剪短过，后颈擦过对方下颌的触感分外新鲜又亲近。
孙哲平似乎叹了口气。“又想东想西失眠了？”
“也不算吧……就是梦见走了很远的路，遇到很多不如意的事。”张佳乐没抬头，这样比较容易说点心里话，“可是不如意一个接一个，人生也没有变得一团糟，还是在坚持往前走。”
张佳乐想说没有孙哲平没有冠军他这些年起起伏伏照样过来了，如果不是紧紧抱着对方不肯撒手的姿势，想必是一碗模范的心灵鸡汤。
孙哲平仿佛读出了他的潜台词，一手轻扣在张佳乐背上慢慢顺着，只是简简单单地说：“会好的。”
会好的。在现实中，别人问起孙哲平的左手现状，他也是这样平静的回答。张佳乐很明白那种余烬重燃如在风中秉烛夜行的感觉。
两人没再说话，安静地听了一会儿彼此的脉搏心跳，孙哲平又说：“早点休息吧，陪你睡觉。”
张佳乐惊得弹开，这就来了？他是真没心理准备，这也没法准备，做梦能用意念控制拉灯吗……刚才亲得太投入，下面都有些半硬，然后一谈心又渐渐软了，就不该想太多。
孙哲平就笑他：“怎么一惊一乍的。行了知道你累了，盖棉被纯聊天啊，又不是没盖过。”
张佳乐捉摸着这是在说百花刚建队那年。联盟早期普遍条件不好，两人间基本配置如同大学宿舍上下铺，孙哲平那时正是热血与中二病并重的晚期，一开始就抢占上铺宣称要睡得更高做梦也看到更远的风景。正式进入联盟后，两人晚上分析数据讨论战术自行加练等等经常熬到很晚，孙哲平困意发作懒得爬梯，干脆和张佳乐挤下铺，挤到一起后还能睡眼朦胧的再聊两句。字面意义上的盖一床被子纯聊天，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什么纠缠的姿势都有，现在想来也是十分心大。
张佳乐缓了缓，反过来数落他：“注意措辞啊孙先生，谁哄谁呢？要说也是乐哥大发慈悲关爱大龄中二病陪你聊天……”
孙哲平摇摇头，不自觉低声说了一句“又慢半拍”，再想起来用普通的音量故作正经说：“是是，不才区区在下我怕风怕雨怕天晴怕打雷，全靠乐哥瘦弱的肩膀撑起一片天。”
张佳乐假意生气踹人，把孙哲平先赶去浴室洗澡。待到水声响起，浴室门外的张佳乐才抵着墙松了一口气，轻声说：
“谢谢你，大孙。”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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